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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斗交


兽谷薄雾方散,旭日这时才懒惰的从山底冒出一个浑黄的圆弧。

        停止了挺举石条,凌枢准备用二转纳凝术从手绳中抽取灵劲,开始聚灵修行,却见神情萧索的血骨迈步走到圆木之侧,语气十分由苍凉变得稍稍欢愉。

        担心聚集灵劲的时候专注神情而错过什么;凌枢停下来,准备只听血骨的讲述。

        血骨看了一眼凌枢,惆怅的说:“你继续修行,就当是不经意听到就行;我不想你深记不忘。一边修行一边听,就像风声过耳,你听过既忘吧。”

        “这死老头。”凌枢暗骂一声,只好运起灵劲驱御长剑,有一下没有一下劈砍千年铁木。

        见凌枢开始修行后,血骨才又开口叙说:“却不想烈烽一挺胸,我那强横的拳头便准确的击中他的胸口;他低声的咳嗽了一下,又看向我:‘去对那个妇人说声抱歉,青鱼的钱我代你赔她。’我心中有些惊怒,由于平素受到父亲的极严格的训诫,却也没像那些无赖一般再出手;口里哼了一声:‘贱!’牵着我的血犬便径直离开。烈烽竟也没有阻拦,我走出一段后,偷眼回看,便见烈烽扶起那妇人,还给了她一些银钱。我心中当时极度看不起这些卑贱的人,他们的存在除了让我偶尔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外,毫无存在的必要;为了那么两条青鱼竟然几次跪伏在地,无尊严无人格。眼看过去,便记住了那个能硬抗我一拳的屠夫之子。”

        “我回到府中后,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刚一起床,那帮我看管血犬的仆从,就哭哭啼啼的向我报告:‘两条血犬不见了。’我一听大惊,到那犬舍中一看,犬舍一片狼藉,两条小牛般大小的血犬已经不见。”

        “当时修仙士和炼魔者正在仰元城侧畔万丈崖大战,我父亲正在军中当值;那几个仆从只是一味的哭哭啼啼。我仔细一看,便发现一条极细的红记画在犬舍的墙角。摒退仆从,我不动声色的顺着红记寻了出去。那红记时有时无,一直将我引到城中的一处荒芜角落,那里正是护城河回弯之地,平时少有人去,远远的便闻到一股极香的味道。”

        “我走了过去,便见一口大黑锅架在一株弯曲的老树下,旁侧的护城河水哗哗着作响,大黑锅中冒出一阵阵的极诱人的香味。‘你能寻来,心智上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再敢一个人前来,胆色上不是个孬种!’烈烽一头蓬乱的黑发,从树上跳下,站到了黑锅之前。”

        “‘是你偷了我的血犬!’看着烈烽满身伤痕累累,我心中十分惊忧。烈烽哈哈一笑:‘偷?你这样说却也不对,我是公平的和那两头畜生相博后,将它们击败后带走的。’他自幼笑起来便十分豪迈,听到我的耳中嗡嗡作响。我恼恨的看着烈烽:‘我的血犬在那?’”

        “烈烽哈哈一笑,往后一指:‘我本只想击杀那条嘴贱吃鱼的大犬,进入犬舍后却没分清,索性便两条都击杀了;吃了我家这么多牛肉,也算我家所养,击杀也是份内的事情,你不用感激我了!’我一听大怒,运转体劲就扑了上去,烈烽丝毫不惧,挺身便和我相斗;那天从早上到中午,我和他两人就在护城河边的荒僻处一直相斗,也不记得相斗了几场,互有胜负,两人却都伤痕累累。”

        “又一次相斗后,他一拳将我击倒,踉跄从地上爬起来,哈哈一笑:‘不打了!’我怒不可恕,却已经不再是为了血犬和他相斗,因为这样剧烈的相斗中,我已经忘记了血犬之事,心中只想把这个头发蓬松好像狮子狗一般的干瘦少年击倒,这时听他说不打了,我便自然的喝问:‘为什么?’他哈哈一笑,跳到大锅边:‘肚子饿了!犬肉也炖的稀烂了!’我这才又记起血犬之事,心中怒火腾起:‘这家伙竟然将我的血犬击杀后,炖煮在锅中!’运转体劲就扑了过去,烈烽跳挡在我身前,我双拳就狠狠的砸到他胸口;他咳嗽了一声,嘴角渗血,冲我一笑:‘别弄翻这炖了许久的香肉。’我退后一步,怒目盯着烈烽。”

        “他擦去嘴角的血渍,哈哈一笑:‘你体格不错,也很有心智胆色,我叫烈烽,你叫什么?’我得他一赞,心中没由的自豪起来,挺了一下胸膛说了我的名字;他对视着我,猛然的又是大笑一声,极豪爽的说:‘如果是我,我更愿意和一个人为友,而不是两条畜生。’我愣了一下,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来!来!吃饱了再斗如何?’”

        “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我心中的惊诧:竟然又这样的人,击杀你心爱的家犬,却可以那样坦然。他吞吃几块香喷喷的犬肉后,看向我哈哈一笑:‘别客气,这两畜生虽然是吃我家牛肉长大,却一直是你照顾,过来尝尝,味道不错。”他那样坦然的神情,仿若他炖煮在锅中的血犬真是他家所养一般。我心中恼怒,却也不像来时那么强烈,口里便争辩:‘这是我家的血犬。’烈烽毫不在意:‘都一样,还打不打?等下我吃饱和你相斗,你若被我击倒可不能找肚饿这条借口!”

        “我一听更加怒火上涌,这家伙!心中便只想等下对斗的时候赢过他,肚中被那香味一诱,也饥饿无力起来,吞了一口馋涎;怪异的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事迹:交战中,为了击败对手,宰杀心爱战马充作吃食。劝慰自己一般的说服自己后,便扑了过去,跟那狮子狗头一般的家伙抢吃锅中的香肉,心中只想:‘血犬,我吃你们的肉,是为了补充体能,等下就帮你们报仇!’”

        有些愕然的看着血骨,听到这黑衣的老者说跟烈烽抢吃一锅犬肉,凌枢完全呆住,那样的场景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和战神抢吃犬肉!灵劲一停,那柄劈向圆木的长剑就从空中跌落下来。

        “凌枢!别那么看着我!**之下,是无可阻挡的。我当时的**便是击倒烈烽,管它什么肉,只要能补充体能就好!这有什么奇怪的!后来的炼魔者和修仙士大战中,有些军士饥饿之下,连亲生兄弟都能宰杀来充饥。”血骨有些愤愤然。

        “啊!”听到兄弟这个词,凌枢心中便浮现凌希那张小脸,不禁摇头:“任何情况之下,自己都定然不会伤害弟弟凌希。”

        “后来我和他又相斗数场,未分胜负;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和他约斗在那偏僻的角落;对斗到后面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两条血犬报仇的事,心中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击败那一头蓬乱黑发的少年。”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两年,我和烈烽已由最初的敌对变得友好。便是在我马上要进入军中的那一年;修仙宗门元极宗开始在昌国举行证仙台大测,那时炼魔者犹是主导,修仙士的地位也不若现在这么尊崇;因此也不像你参加的证仙台大测那么典盛。我当时毫无成为修仙士的想法,烈烽受我影响,也一门心思的只想随我进入军中。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日我和烈烽互斗之后,正依照往常一样跳进护城河中嬉水;一个泛着紫光的小竹筏突尤的就漂行在护城河中,轻轻的琴音作响,却径直朝我们漂来,我二人惊诧之下跳上岸去。平时也曾见过炼魔者和修仙士驾御各种术器在天际相斗,这时见这竹筏泛出的淡淡紫光,已可肯定这竹筏定是一件修仙士术器。”

        “那小竹筏缓缓朝我们漂来,一帐薄薄的紫纱笼罩的小竹筏上,悦耳至极的琴音轻轻传出;我和烈烽都呆愣住,那却是我们第一次接触修仙士,现在回想起来,云烟雨以那样的方式出现,任是那一个没见过修仙术器的人都会着迷吧。”

        “云烟雨?”听到这样的一个名字,凌枢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遐想:这定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紫纱笼竹筏,琴音悦耳传;再加上这样的名字,该是怎样的佳人。

        “呵···”血骨却发出一个苦涩而怪异的笑声,抬起白骨手爪隔着蒙面的黑巾摩挲那一半已是白骨的脸,语气变极度厌恶和愤慨。

        “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护城河水像碎金子一般闪烁;我和烈烽都诧异的看着那飘逸非常的竹筏;紫纱随风而开,当时我和烈烽都呆住:竟然有这样神姿的人,呵。云烟雨第一次在我二人面前出现,穿着一身素白纱衣,又故弄玄虚的施展了术决,让数瓣玉一般的白花悬飞在身周;一头黑发绾起,看上去当真宛如仙女临世。”

        血骨说到这里,酸涩的连笑数声,剧烈而无奈的摇头:“仙女临世!我纵是百年之后再回想那一日,却还是不愿接受事实。”

        “事实?”凌枢疑惑的看向血骨,心中已经不由的在心中浮现那样的如梦如幻的景象:伴随着让人沉醉的琴音,夕阳下,粼粼波光,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绝代佳人从泛着淡淡紫光的竹筏中,伸出纤白的手指掀开笼住竹筏的紫色轻纱露出不可方物的面容。

        但血骨充满苦涩的短促笑声中,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戏弄一般。凌枢不由心中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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