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带我离开
惨淡的天空落下一道霹雳闪电，环绕战场的两道庞大气息有一道渐渐散去，一具无首尸身跌落。
赫霂冷酷的声音在整个战场上方轰隆响起，“陈岳已死，尔等还不跪拜新帝还在等什么！”
这气势十足的话语之下，竟然没人回答！
赫霂拧眉低头仔细一看，无论是冥月宗还是自己这方的人马竟然全都面无表情地直视上空，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
赫霂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面目扭曲：“是你！”
他又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来那个当初被自己看好的凝魂期第九使，自己还没有问过他名字！
震怒的赫霂一掌打下，天空中云层疯狂聚集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印缓缓悍然下压！
到了他这种境界一招一式都代表自己道的领悟，除非和同境界对战，无论什么打法效果都一样。
先是两方的鬼使们迎面而上，还未碰到那掌印便化作飞灰，然后就是剩下的鬼兵鬼将没有一个能逃过灰飞烟灭的命运。
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爆裂的气浪瞬息扩散到万里之外，然而战场竟无一丝损坏！
一片静默之后，空气中传出两声低笑。
“大帝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银发竖瞳的男人从空中缓缓走出，却完全看不见他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看见男人脖颈上缓缓消失的几枚鳞片，赫霂瞳孔微缩。
“你究竟是那天外来客，还是第九使？”
“我若说都是，您会信吗？”
赫霂眼神愈发阴冷，那条天外之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实力弱小的第九使假扮，而第九使的奇怪功法却切切实实是面前这“人”用出来的。
莫非是借那龙种威慑我？“他”是第九使假扮的？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赫霂说完，身影瞬间出现在那人身边，十九节钢鞭加持着他对道的九种领悟，风雷水火土木金冰焱，每一种领悟都能打出他修道以来的心血招式！
被加持的钢鞭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发出凄厉的呼啸声，九种道韵如同夺人心魄的大阵要将面前之人打入无尽的炼狱轮回！
嗞————
气势骇人的十九节鞭被一只满是银鳞覆盖如同龙爪的手紧紧握住！其上九种道韵被瞬间捏破，甚至连法宝本身都被捏出几道深深的爪印！
赫霂脸色剧变一把抽回随身法宝，依旧免不了法宝破损的下场！
“你到底是谁？那头龙？你有这样的实力又何必来戏耍我！”
那人面目冷峻，唇如白纸，一双银色竖瞳里毫无情感可言，他摇摇头却是打量着自己的爪子道：“我可没有戏耍你……”
“原来，真的有这么强……”说着那人嘴角挽起一抹诡漠的笑。
“如果你的对手根本打不破你的防御，你会怎么做？”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战场回荡。
赫霂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未见那男人阻拦，赫霂竟然没飞出战场边缘，嘭地一声撞在一片空气墙上！
“这又是什么神通？！”赫霂又惊又怒。
“不是我做的。”银发男子耸耸肩道。
赫霂一边防备着那男人，一边顺着空气墙上下摸索了一番，这玩意形如锅盖倒扣在战场上。
然而赫霂既打不破“锅盖”又锤不烂地上土石，一时间是又尴尬又气恼，化神大修的仪态全无。
这时，地面突然传出细微的奇怪响声，大地晃动，沙石上下直跳。
整块战场从“锅盖”笼罩的地方缓缓升起直到百丈距离方才停下，随后其内再次升起一方高台，这次升高到五十丈，这方高台里再次升起一方石台……
直到最后，整个场地化作一方层层叠起的圆柱，最高处竟然是一尊玉座。
赫霂指尖颤抖，道心剧烈波动。
“传说是真的！预言是真的！只要我能成就鬼帝，我就能回到罗浮啦哈哈哈哈哈，我就能回到罗浮啦！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大喊一边往最高处的王座上飞，全然连自己能瞬移都忘记了。
当他触碰到那座椅，神情激动地试图坐上去时，一道身影一闪竟然先他一步坐上！
“陈岳！”
赫霂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明明已经被我斩首，神魂俱灭，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陈岳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个漠然的神情，和那银发男子如出一辙！
赫霂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似的，然后挤出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把他变成你的鬼的？？？！”
“就在陈岳觉得他撑不住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活……他答应了。”
陈岳嘴里蹦出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半分违和的表情，仿佛理所应当。
“这也是一种活法，你说是也不是？”冥月宗的宗主露出一个往日绝不会有的、笑眯眯的表情。
“是个屁！谁也别想拦着我回去！”赫霂歇斯底里地大吼，手中鬼气滚滚疯狂轰向“陈岳”。
“陈岳”神情一收，面色变得有些木纳，不过依旧是一板一眼地抵挡了赫霂的攻势。
不过很快他就在赫霂不惜自毁的癫狂的进攻下被打的连连倒退，最后被一掌拍下高台，整个人在半空中爆裂开来。
“陈岳的确是不如你的。”银发男人狭长的竖瞳转动，上下打量赫霂，如同打量碗里的肉。
“喝！”
赫霂手中鬼气聚集成骷髅之态，一道无我无天的道念加持其上，骷髅打出之时，竟有一种万籁俱寂，生死和时间都被凝固的错觉！
“万古枯！”
此招是赫霂的最终底牌，是他在鬼域厮杀多年，从元婴成功晋升化神，又从化神到如今的全部领悟，甚至还被鬼域的一部分天道意志认可，产生了自己的变化，动用此招之后，连赫霂自己都控制不得！
他曾试验过此招，打出之时，和他敌对的化神鬼修连半分抵挡也无，只见被这骷髅嚼碎成渣！吃的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及时断去那骷髅和他的联系，甚至抽空周围的鬼气，恐怕此物接下来便要噬主！而赫霂根本没有把握能与之抗衡！
只见那骷髅带着铺天盖地的黑烟，大张着嘴一头向着那银发男人冲去。
嘎吧！
银色魁梧的龙爪稳稳捏住不断开合嘴巴的骷髅，锋利的爪尖所捏之处甚至开始崩开裂痕！
“好弱。”
狭长的瞳孔银辉闪烁，那人苍白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嘲色。
龙爪微微发力，骷髅便如同山峰崩塌般片片剥落，掉下来的残渣还没落地便化作一缕灰烟直往天上飘去！
眼看骷髅就要支撑不住，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开始只是一道尖细的叫声，然后迅速变得粗犷浑厚，如同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发出哀嚎和怒吼！
音浪如同飓风飙出，连同倒扣着的“锅盖”也出现一阵扭曲，赫霂更是双耳鲜血滴落，忍不住痛苦大叫起来。
银发男人龙爪一时松动，那骷髅顿时抓住机会一口咬在银色平滑的鳞片之上！
然后被崩掉了一口牙！！！
那骷髅几乎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口牙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缓过劲来的赫霂看见都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悯。
龙爪再次捏起小了一大圈的骷髅，这次它居然一点也不反抗，仿佛鬼心已死。
银发男人将它空洞的骷髅眼眶对准自己的眼睛，一双银色瞳孔微微颤动，然后腾地一下冒出一蓬汹涌的青绿鬼火，很快他的眼珠整个都被替换成舞动的火焰！
一种无比凝重，仿佛百万鬼物加身的毛骨悚然之感弥漫在四周，一股浓郁至极的死气凝成实质化为黑烟缓缓笼罩在男人身后，如同巨龙般升天而起，又缓缓低垂，两点鬼火如大灯般照在小如芥子般的骷髅之上。
不是骷髅太小，而是这死气巨龙太过庞大，黑烟身躯几乎充斥了整个“锅盖”以至于它不得不低下头来！
小骷髅空空如也的嘴巴开始上下打架，明明牙都没了还能发出咔咔的细响。
然而那死气巨龙并没有动，反倒是银发男人缓缓张开嘴，只见他喉咙深处并非血肉，而是密密麻麻难以计数、试图蜂拥而出的鬼魂们哭啸的头颅！
正是之前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拼命厮杀的百万鬼军！
无论是实力极强一直压制境界的金长尥头颅也好，还是实力弱小不过凝魂境界的鬼修头颅也罢，他们都挣扎着、哀嚎着，甚至伸出手臂试图够到骷髅。
银发男人的嘴角越咧越大，直到极限的那一刻，百万怨魂鬼物齐齐一顿，然后同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吼吼吼吼吼吼吼！！！”
骷髅瞬间被加倍回击的音潮摧毁，整个脑袋连半片残余也没掉落，化作一抹支离破碎的灰烟飘向上空！
那倒扣的透明“锅盖”刹那间被撑到极限，然后嘭地一声炸开！
赫霂死死抓住高台一处棱角，整个人如同一颗沧桑小树被吹得七零八落！
当一切声音都停下后，银发男人才缓缓闭上嘴，神情淡漠地坐上那把玉座，眼神落在赫霂身上。
赫霂呛出一口血来，地上除了血迹还有米粒大小的内脏碎片！
他在第三层高台上坐了很久，放眼远眺，大半个鬼域几乎都能囊括眼中。
他站起身又慢慢往上爬了一层，这一层能看见整个鬼域，只是边缘依旧有些看不见。
当他爬上第三层时，这一层极其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人独坐玉台，不过赫霂撑着身子半靠在玉座下方甚至抓住座上男人的腿也勉强稳住了。
那男人的眼神从赫霂身上移开，落在整个鬼域之上，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鬼域凹凸不平的边缘，这万年不变的荒凉之地不知道曾囚禁了多少修士。
“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丝神念，我想再看看罗浮。”
赫霂有些狼狈地抓紧了那人的靴子。
“……不一定能回的去。”那人银色的眸子望了望天上。
“你都没有希望，那就更没有人能回去了。”
赫霂吐了口气，接着说道：“来吧，让我成为你第一个活着的化神之鬼。我只想再看一眼罗浮，之后是生是死，都随君之意！”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张开手将赫霂强大到与肉躯无异的魂体一把收进体内。
下一刻，赫霂面色凝固地看着面前庞大到占满整个内府的鬼丹，陈岳面目扭曲的脑袋赫然长在上面一角，鬼丹其余的角落全被多得无法数清的鬼首占据了。
“这……这是什么……”
赫霂嘴角抽搐，“你还是金丹？你这后面打算怎么化婴？肉身……就算肉身扛得住，这必定落下寂灭天劫，你能抗住吗？就算成就元婴，这又到底算是谁的元婴？是你的，还是这些死不掉的鬼魂的？”
“自然是我的，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赫霂还要说些什么，只是那无数头颅一张嘴，他瞬间便被吸入那鬼丹，淹没在万鬼之中了。
不多时，模样狰狞的鬼丹之上再次浮现一颗头颅，天外有黑色雷劫隐现，轰隆作响。
银发男子也就是越见青，对着天空冷笑道：“倒是劈下来啊，许久不见，我都开始想念了。”
漆黑的雷劫仿佛被激怒，轰然的霹雳声炸响却丝毫未能落进这世界半分！竟是被一层灰云挡住了！
“可惜了。”
越见青抬手往前一指，“去把剩下的孤魂们都带回来吧，三日后我会带着你们一起离开。”
话音落下，无数鬼魂如同铺天盖地的乌云，嘶吼着扑向大地！
鬼域双帝之争虽然征走了多数鬼兵鬼将，但这片荒凉之地仍旧剩下数不清的新魂，它们虽然弱小，但却将是越见青接下来突破天上那层阻碍的关键。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天上的灰云实际上就是鬼域所谓的天道，是无数年来死去的鬼魂们的执念。
赫霂的“万古枯”道法与这些执念们产生了共鸣，以至于一小片执念下落附在他身上，让他误以为是天道加持了此法。
也许是从第一个死去的人杰开始前，也许是第一位鬼帝开始，在鬼域徘徊无法脱离的亡念被他们强大的执念吸引，一点点聚集变成天空上那层阴翳的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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