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息量超大的寒假聚会

　　回了家的寒假生活是轻松而平淡的，虽然有老妈的唠叨，但是能吃老妈亲手做的饭菜，可以整天懒洋洋地什么都不用想。然而，这份轻松平淡并没有持续很久。何家成一个小小的电话，就彻底让我优哉游哉的寒假生活画上了句号。“下午同学聚会，喝酒K歌，不醉不归啊！丽水路，想唱就唱，15号包间。额算了，你不认识，我让小铮顺路接上你吧。”这哥们儿一直都喜欢这样的自作主张，突然发现，我身边爱自作主张的人好像还真是不少呢。

　　和许铮一起进了包间，里面已经是热闹非凡。虽然天气不是很好，饭店的空调似乎也不太管用，但是有他们在的地方，总是那么地热火朝天，让我没有一丁点儿冷的感觉。屋子里的，那是群特殊的朋友，是群战友，我们曾经并肩走过高考的那场战斗。

　　本来呢，那天我就打算静静地坐着，好好地看看那曾经一张张亲切无比的面孔。那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次相聚。虽然分开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却觉得已经足够长得让人想念。

　　成成表面上还是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拿着啤酒瓶子到处和人打打闹闹，可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不时望向陈扬的目光。我敢保证只要扬扬的脸色一变，他马上就会收敛。陈扬和他的事我早就有所耳闻，可是，盆友圈里的秀恩爱都不够让我完全相信他俩会走在一起，直到这件事成成亲口跟我承认。

　　就是昨天晚上的邀请电话，他说完时间地点，说完其他有的没的之后，却仍然不肯挂断电话。吞吞吐吐，终于说出了那句，我和陈扬在一起了。当时这消息在我脑海里可是不亚于原子弹爆炸……他何家成什么时候认真过？讲事情可从来不会支支吾吾的，但电话的那一头却透出一股无比认真的劲儿。

　　陈扬可是我们的班花，人长得漂亮，成绩又超好，学霸加颜值的双重附体，那简直就是超人般的存在啊，这样的女神级人物，反而没有人去嫉妒了。上帝为什么会给了她美貌，同时还给了她智慧？虽然我在内心千万次地曾经呼喊过“不科学啊，这不科学。”可面对陈扬，却是完全嫉妒不起来的那种，只有崇拜！因为嫉妒这两个字会玷污女神。

　　先不说这女神扬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位成天吊儿郎当，学习成绩经常倒数第一的何少爷。就连我这个死党都不敢相信他何家成会想要定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当别人的男朋友。

　　还记得有一次聚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何家成曾经亲口说过，他的理想目标就是“踏遍天涯芳草，寻尽世间妖娆。”当时他举杯说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来的时候，我的下巴差点没给惊掉。我当时就问他，何少，我就想请问一句，您知道您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吗？聊天时，他还曾经认真地问过我，为什么要单单喜欢一个人？女生有这么多种，可爱的，成熟的，聪明的，古灵精怪的，他每个都喜欢，选了哪一种，都要放弃整个森林。究竟应该怎么办？

　　没想到那个想要寻遍天涯芳草的人，居然成了我们班上第一个公开恋情的人。不过，其实这俩人在一起似乎也并不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两个人毕竟都是风云人物嘛，只不过是在不同的领域！何家成越是不着调，就越是招小女生们的喜欢，而女神往往喜欢爱上坏男人，貌似也正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神不爱……

　　何家成是我高中三年交过的最不着调的朋友，却非常着调地在一起打打闹闹了整整三年。毕业后，大家各自天涯，许多人都没了音讯，他却靠谱地跟我保持了定期联系，虽然我们两个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却仿佛是认定了一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不走同一条路的两个人，在相遇的短暂时间里，却意外地擦出了惺惺相惜的火花。

　　作为一个好朋友、死党，如今看到成成“浪子回头”又“抱得美人归”，我是没有理由不祝福他的。是这么圆满的结局。虽然陈扬的态度我总是有些不明白，可我想，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了。眼前除了祝福他们，还需要别的吗？不过，因为他的恋情公开，也许我们之间类似从前的嬉闹要少了，甚至要永远离我们远去了，可不就应该是这样吗？因为人终究是要长大的啊。

　　没错，我们终究要长大的。成成他应该是长大了，成熟了吧。怪不得前几天晚上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在劝我：“小可，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不然你一个人在北京我不放心。”当时我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说何家成，您这语气已经快要赶超我老爸了。可是心里却隐隐一动，貌似我从来不懂得该怎么主动去寻找爱情，甚至有时明明很爱，却还要亲手将他推走。

　　那天不知道成成是不是喝多了，最后的时候一直坐在我身边要跟我拼酒猜拳，他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喝大了，所以不管猜拳是输是赢，都是他喝……连我自己都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而且，我也开始顾虑起来我们之间的界限。何家成已经有了陈扬，我是不是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我们知道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可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是，凭我的直觉，成成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一直难以开口。直到身边的人少了，他仿佛突然清醒了起来，问我：“你回来有没有见闫旭？”

　　我一愣，虽然我和闫旭的事成成都知道，可毕竟往事已成云烟，这其中的缘由，我也曾经跟他袒露过几分。“毕业了，散伙了，早就不在一起了。”我含含糊糊地回答着。“你应该去看看他。”成成仿佛又突然醉了一般，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何家成，我和闫旭已经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也不想再提到他。”

　　也许是醉了的原因，成成并没发觉我说话口气的变化，仍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一点消息？你一直都没有找过他？”

　　“他也从没找过我！不是吗？”我有些赌气地回答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却觉得心里疼疼的。是啊，他闫旭也从来没有找过我，高考都结束了，仗都打完了，战士们都荣归故里了，他却突然消失了。他又何尝在乎过我？我在他的生命里又算什么！

　　我觉得何家成和我一起待得时间有点太长了，这一刻的他倒是不再盯着陈扬看了，抱着酒瓶子一脸的醉意，可却换作陈扬一直远远的在看他，“何家成，可以啦！大白天的就喝这么多！不怕你准女友一会收拾你？”

　　成成却答非所问，不接我的话茬，“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去找他，他没去哪儿，他哪儿也没去。小可，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不知道什么？我又该知道什么？凭什么我就该知道？成成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却想赶紧结束我们的对话，转头迎上了陈扬的目光，跟她微微一笑，不愧是高材女神，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再次证明了她不只是花瓶。陈扬走了过来，成成像被关掉了开关一样，立即停止了他的自言自语，转过头望着陈扬，满眼的温柔：“扬扬，怎么着，想我了？走，我们一起唱歌去。”说着就站起来和陈扬挤到了点歌机前，上来就点了一首《小夫妻》。

　　屋子里继续在各种happy，成成和陈扬两个人深情对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情歌，可不知怎么的，我却一句歌词也听不进去。不明白成成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闫旭，又为什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再看看这眼前的一对璧人，男的帅，女的美，聪明的陈扬一定能有办法将何少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何家成也有这一天啊，也该有个人来管管他，不然他指不定能浪荡成什么样了。现在他的那些甜言蜜语，今后恐怕都只用到一个人身上了。

　　傍晚他们还要继续换地方去吃饭，我却已经完全没了兴致，也不知是成成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或者只是突然怀念起过去的日子，突然地很想要回学校去看看，突然地很想，仿佛一刻也不能停，立刻、马上就要去那个地方。于是匆匆地告别了一群吃喝玩乐的最佳损友，来到了那个我曾经生活三年的地方，那个埋藏着我青涩感情的地方，那个曾经一度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校园里人很少，寒假就只剩下毕业班的学生还在补课，回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曾经是那教室里埋头苦读的一个吧。一步一步的走过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那家下课就跑去吃冰淇淋喝冷饮的小店，那棵曾在上面找到过五瓣丁香花的丁香树，还有那面我们偷偷翻过的墙，一切都还在，一切都还好。不知不觉就被脚步牵引着来到了播音室的窗外。也许我这次来真的就是因为成成提起了闫旭。想着那段在播音室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很久远却又如此熟悉。傍晚时分，天已经渐渐地暗下来，校园的路灯瞬间点亮，房间里的灯光也一个个地亮了起来，唯独这里的灯没有亮，人去楼空。即使有人，也不是曾经的我们了啊。傻了太久，现在站在窗下的这一刻，依然很傻。难道还指望，这里的灯光亮起来？难道还指望能看到在灯光下并肩埋头准备第二天节目的“我们”？难道还不懂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散了就散了吧。然而，就是从教学楼路过操场走到大门口的这么一小段路程，就这么一小会儿，我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因为我居然见到了闫旭。

　　我突然秒懂了成成反复叨咕的那几句话。闫旭他哪儿也没去，原来他复！读！了！我仿佛也瞬间秒懂，为什么高考之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是我，我也会消失。其实，有很多时候，我懂闫旭，就像懂我自己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因为彼此太熟悉，有很多时候就会太敏感。

　　我当时清清楚楚地看见闫旭和几个人一起从教学楼出来到操场上踢球。他还是以前的样子，我远远地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是冬天，本来就瘦的他却从不多穿一点衣服，单薄得让人心疼。当他一点一点走进的时候，我就静静地站在路边。不确定他是不是也认出了我。有那么一分钟，他也停下来，静静的站着，可他的眼神却飘忽不定。我们就这样，隔了一条甬道对视着，短短一分钟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设想过无数次我们之间的偶遇，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是我选择了离开，明明我来这里就是想见到他，可是见了，又很想逃离。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只听到背后一声重重的踢球声。我没有转身，却仿佛亲眼看到那球远远的飞走。

　　原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后来我总是想起和闫旭相遇时候，他望着我的眼神，开始是带着光的，后来却一点点完全地黯淡下去。对，我们又是这样，我们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想起这一切来，就会心疼。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那眼神分明是真真切切的。闫旭他哪儿都没去。可我却走了……

　　回到家，我没有吃晚饭，跟妈妈说句我累了，就把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里，然后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各种高中时候的照片、同学录，还有互送的礼物，想要找一切和闫旭有关的痕迹。其实，如果我愿意，我只要给何家成发一个短信，应该就能有闫旭的联系方式。可是，我并没有那样做。我疯狂地翻着每一个可能和闫旭有联系的同学的微博朋友圈，果然轻而易举地从A找到B，从B找到C，最后找到了他的微博链接。原来想要找到一个人跟他联系上，其实并不难。只要你真的想找。

　　我不敢加他的关注，只是一页页认真地去翻看他的微博，他其实有天天在更新。在这里，有他喜欢的足球，有他喜欢的动漫，有他喜欢的游戏，有他喜欢的吃的喝的，有他的喜怒哀乐。我翻看到了他重新复读之后信心满满地为自己加油，也翻到了他高考失利后颓废的心痛，直到我翻到一年前的冬天，突然看到了那张照片，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那是冬天的夜里，播音室外的梧桐树下两个小小的雪人。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我曾经、现在到将来收到过的最浪漫的新年礼物。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那年的最后一天，转天就是元旦假期。假期前一天的校园总是浮躁的，晚自习，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假期的放松，没几个人能够认认真真的看书做题，正所谓军心已散。更何况，那一天傍晚，窗外还下起了鹅毛大雪。坐在窗边的同学突然一声惊呼，啊，下大雪了，然后大家的心仿佛一下子就都飘到了窗外。最后一节晚自习之前的课间，刚刚打响了下课铃声，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同学就大声喊我，梅可，外面有人找你。当时，全班的同学都安安静静地听到了那句话，我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课间的那份喧嚣都因此迟到了几分钟。我就在那种特别诡异的安静中走到门口，然后看到了闫旭。那好像是高三我们离开播音室，他第一次到我们班来找我。一出门，他用最快的语速说了句跟我来，然后居然还用最快的速度拉起我的手，冲向教学楼外。现在回想起来，还依然觉得那一刻有多暧昧，多心跳，可是事实上，当时作为当事人的我，并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我都来不及想这是我和男生的第一次牵手，然后我已经跟着他下了楼梯，到了校园的院子里，然后直奔播音室的方向。

　　到了室外，我感觉一冷，这才有点缓过神儿来，一边跟着他跑一边问，“闫旭？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他回头冲我神秘的一笑。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因为天气真的有点冷，我感觉他拉我的手更紧了些。

　　到了目的地，播音室窗外的那棵大大的梧桐树下，闫旭打开手机的灯光，突然一首歌从手机中缓缓地滑出，是范晓萱的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在歌声和灯光中，我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雪地上，大树下的两个雪人，也在一起，手牵着手。

　　“梅可，送你的新年礼物。”他的笑脸在手机柔和的光照下，显得那么美好。我有些激动，有些惊讶，没有说话，就傻傻的站着，傻傻的冲他笑。

　　“傻了丫头？！不用太感动，我只是刚刚自习课上的太闷，出来透透气，堆个雪人而已。”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播音室见面吗？就是两年前的今天。”

　　“我记得，那天没有雪。”我俩就在雪人面前互相对望着，可惜只有短短的课间十分钟，上课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们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那两个雪人，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有的时候，闫旭就是这样，感情表达的直白热烈，可有的时候，他又好像把心全部都藏起来，变的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就像那个雪夜过后，他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曾经偷偷跑到他曾经堆雪人的地方，然而那两个雪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和一个人好像好像……杨威！

　　想到这，我不禁又突然从回忆中惊醒。没错，我之前总是感觉杨威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原来他们两个最像的地方并不是眼神，也不是姿势，也不是微笑，而是同样的对我忽远忽近。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好累，想和闫旭联系的想法突然间又被甩的很远很远。有了他的新号码，我真的会打给他吗？电话打通了，我又要说些什么？如果还是什么都不说，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于是，我突然间仿佛看穿了一般，默默地关上他的微博网页，收起高中留下的一切。默默地回到床上，沉沉的睡去。我想，就这样睡吧。一直睡到什么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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