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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106章


先是听到身后姑娘们的叫喊声,姐姐马上在手中幻出一把银剑,朝着那蛇信用力一劈,我原以为能把这条猩红一下斩下,结果那蛇信如同一把赤剑,磨出一道道红银的火光。

        姐姐说,“我说瓷面狐狸没这般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

        说完两手握紧剑柄,口中默念一阵咒语,只见从她手中开始绕出无数黑色的烟雾,在剑锋从上而下染烈一道银黑。

        白蛇怒瞪双眼,朝我们吞来,越来越近,我喊,“姐姐,这下要将我们都给吃了!”

        可姐姐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沉醉在那小团黑色的风暴中,我伸手上前要将姐姐摇醒,可是从这蛇口扑面而来涌动的黑风将我一直往后推,而姐姐,像是插在蛇身上一般,岿然不动。

        猩红的蛇口如黑夜一般将头顶压下,而脚下,白蛇的下颚也将我们和后面的马车尽数收入口中,从原来光滑的蛇身吸进黏腻而柔软的蛇嘴。

        我看着前方更黑的窟窿,如同一个不知所终的深渊,我喊着,“姐姐,再不出去我们就要被这蛇给吞了!”

        姐姐手持的剑飞出一道道黑色的风,从我身旁卷过,我跟着风转过身,看到那风将身后的马车全部封印住,像是藏入地窖的酒。刚刚还喧闹的姑娘们此刻都如同休眠一般,只有一种无声的害怕环绕在这血腥的蛇口之中。

        一阵腥风吹开了第二辆马车的门,我踩着泥沼般的舌头过去,只见这车厢里的人都像冻住了一般,蜷缩在车内一动也不动,头都猫在膝盖间,我轻轻拍了个桃红色的背影,似乎是豆蔻,可碰上去,却像石头一般僵硬。

        幽冥之声在蛇的喉咙传来,我回到姐姐身边,看到她依然缠绕在那团黑色的风中,在中间茁壮成为一股巨大的不可比拟的邪恶力量。这蛇似乎也感觉到这力量,压低了声响,聆听着邪恶之力何时降临。

        姐姐用力一刺,似乎将黑夜划破了,漏出的光越来越大,在蛇喉处撕出了一道口子,随着一声沉闷的叫喊声,这蛇身僵在这山峦之间,真的成了一道桥。

        我扶着姐姐从蛇头上山,姐姐一头黑色的汗,如墨汁一般湿满整张脸,我掏出手绢,轻轻擦拭干净,又扶她在山石上坐下,我问,“姐姐,可舒服点了?”

        姐姐说,“我就知道这瓷面狐狸不怀好意,但还是准备地晚了。”

        我感叹,“真是有惊无险呀。”

        姐姐对着蛇桥上的马车,用手一招,那一辆辆都飞了过来,落在地上。我问姐姐,“她们似乎都中了邪,一动也不动。”

        “是我施了法,不然她们都要被吓死了。”

        转头看这白蛇还有气息,摇得这山峦乱晃,依旧不见瓷面狐狸的身影,却只见一把无形的剑,从刚刚蛇喉破出的口子,一路往回撕扯开来,于是这条巨大的白蛇彻底被撕成一片血红的肉,摊在两山之间,成了菜市场晨起新鲜的一道生意。

        姐姐看着那这被切开的蛇桥,说,“原来狐狸是为了引诱我杀了这白蛇。”

        我问,“为什么?”

        “他能力不够吧。所以借我的手。”

        这蛇桥中突然漂浮起一颗闪着光的绿蓝色的胆脏,似有一只无影手,将这块光亮的油腻拖在空中,还垂涎着黏稠的涎液。蛇身一下由亮白变得暗黑,似乎刚刚无形之手拿走的,是这条白蛇的魂魄。

        嗖嗖嗖,这蛇身没了力气,从这两座山峦之间坠落。轰隆一声,砸在了谷底。

        这周围迷人心窍的白雪风暴也渐渐平息下来,我走到山崖旁往下看,原来这一路来时的无尽深渊,是一片黑色的墓地,铁黑斑驳的土地上,四处横竖着废弃的棺材、石碑、乱骨,还有原本遮在白骨身上如今已褪去颜色的衣裳。这是一种被废弃的平静,甚至都没有一丝恐惧,想必这里埋葬的都是那些被遗弃的女人,她们最终都死在这山谷之中。

        姐姐走到我的身边,她说,“我这才明白,这蛇是来守护这白马谷的女人们的。”

        “为什么?”

        “因为它用这无穷无尽的风暴遮挡这山谷下的悲凉。这蛇守护着女人们最后的尊严。”

        “最后的尊严?”

        “嗯?”姐姐点头说,“就是她们被遗弃的往事不被人知道。”

        此话一出,这地方更显得偏僻荒凉,女人在男人面前,永远都是自卑。

        我说,“就像巫山巷的女人离开,都是用下一茬鲜丽活泼女孩子的笑声来遮掩。”

        姐姐看着我,“这些年,你总悟出些道理,倒像个人了。”

        还未等我将这股子悲悯化解,这边山头四处八方突然跑出了各色的狐狸,打乱了我的思绪,灰黑、蓝黑、墨黑,围成一道乌云阵阵,可是它们又惧怕姐姐的法术,隔着三丈距离。

        我说,“这恐怕就是这位可笑的巫山睿王,在人间养的贱徒弟们了吧。”

        一道五彩的光落在我们面前,瓷面狐狸变回人形,一身竹叶青长衫,恍惚间他还是曾经那只小狐狸,因为相思之人不能相见,而在人间惆怅,看他手里握着一块发光的石头,想必就是刚刚那白蛇的胆脏,他笑着说,“两位姐姐真是聪明,站在一块,这天底下就没什么事是你们看不明白的。”

        姐姐说,“虽然知道你不安好心,但还是未能防备得主。”

        “还是多谢姐姐了。”瓷面狐狸说,“我总那这白蛇没办法,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让姐姐出手杀了它。”

        我问,“你为何要杀了它?就为了一颗蛇胆?”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过在人间饲养我的那个人吗?那个被无常命运蹉跎一生的女子。在那一夜姐姐大婚,映霁天幻出了她的身影,之后,我曾试过各种方法找到她,可得知她已经魂飞魄散。本来以为已经徒劳无功,于是饮酒作乐,在各种人身上寻找她残留的影子,我想,或许她不见了,就能从其他人拼出她的影子。”

        我说,“所以你在巫山巷流浪,寻欢作乐,狐过留声不留情。”

        一只蓝灰色狐狸说道,“那是巫山巷的姑娘们不自在,非要去招惹我家师傅。”

        另一只也说,“哪怕与师傅欢愉一场,都是她们修来的福分。”

        还没等姐姐出手,瓷面狐狸一招手,那群小狐狸们都合上了嘴,声音糊在嘴腔里,呜咽一片。

        “在两位姐姐面前造次了。”瓷面狐狸说,“可是无论是谁,都不是她,哪怕是她一瞬间的掠影,与她也相差甚远。我穿梭于人间和天界,试图找到寻回她的办法,最后有个神仙告诉我,取了这蛇胆,放入那迷魂灯之中,渐渐,这灯就会聚集相思之人的气息,我就能再见到她了。”

        姐姐说,“错过就是错过,任凭你怎么找,都是于事无补。”

        瓷面狐狸摇头说,“不,我还是要试一试,不管结果怎么样,也不枉费我在人间荼靡一场。”

        姐姐说,“可你还得求我将那迷魂灯给你。”

        瓷面狐狸撒娇,“所以在这里求姐姐了。”

        我说,“要你的命还不及,还指望姐姐给你迷魂灯。”

        瓷面狐狸说,“我这总憋着坏主意,如果白姐姐不答应借我,我可意料不到会做什么事情,或者借他人之手要了青林公子的性命?或者干脆将琉璃光招惹来人间?我这么善变,总是意料不到。归根到底,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说,“你倒是试试,看我们不拔了你的狐狸皮!”

        姐姐拉住我,似乎变了一个人,含着一片温柔,反怪罪我,“不过借一盏灯,又不是拿了不还给我,而且往日这狐狸也替我跑了不少腿,算是积攒了点缘分。”

        瓷面狐狸说,“白姐姐好脾气,如果我这心愿了却了,那此后,我这一门坏心思,都用来帮你对付天上那神仙去了。”

        “那好。我借给你就是了。”说着,姐姐双手拂起了一团白雾,然后在地上落出了那盏灯,这几年过去,这灯似乎颜色更深,像偷来的一具古董灯,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间,独有一种温馨。

        瓷面狐狸将信将疑地看着姐姐,“这么轻松,倒是白费了我怀揣的满腹诡计。”说着绕着那迷魂灯走了一圈说,“这灯倒是有姐姐和青林公子的气息,不像是骗我的。”

        姐姐嗤笑说,“成全你就是成全我自己。我没那么傻,非要立你这个奸同鬼蜮、行若狐鼠为敌,是嫌在人间的烦心事不够多吗?”

        说完便拉着我往后走,靠着一辆马车坐下,她打开车门看了看安然无恙的青林,又合上门。我看着满目柔情的姐姐,始终认为她包藏祸心,但又不敢直接问,便说,“姐姐,我心里总是突突的。”

        姐姐握着我的手说,“就算我拼死了,也保你们万全。”

        我看着瓷面狐狸,绕着迷魂灯走了两圈,才将手中的蛇胆放进去,右手手心捏出一小只火,犹豫一会,才点了上去。

        吱。那火光突得一下亮了起来,没有这下光亮,似乎还不觉得天色已暗,这一下闪烁,显得四周都黑了起来,只有中间那一圈亮光。

        我问姐姐,“为何这蛇胆能替瓷面狐狸找回那女子的魂魄呢?”

        姐姐说,“你说过,那一日我大婚,见到那女子幽红色的魂魄,只是最后被琉璃光给捏碎了。想来这魂魄想必并未消失,而是流散在人间各处,如同鹿吴轩的湖水,落在人间变成了雨。”

        我看着瓷面狐狸小心翼翼地拨弄起那迷魂灯腾起的那团幽红色影子,越积越大,有点像姐姐在灵峰山拔起的两个幼苗。姐姐托起右手,低头轻轻吹去,那掌心像是有一团看不见的灵药,飞去迷魂灯助他一臂之力。

        我说,“倒是从未见他这么敬小慎微。这么几百年过去,他还这般深情。”

        姐姐云淡风轻地说,“如果几百年他在人间遇见的你,他对你也会是这般情深意切。爱这件事,就是时间,恰巧在那么个情窦初开的时刻遇见了让自己糊涂一生的人。”

        也是了,当年我们在天界猪棚能见过什么男人,别说姐姐了,哪头母猪不见着青林流哈喇子,但也只有姐姐这一头,敢胡思乱想,非要在人间拼出一段姻缘来。

        随着瓷面狐狸在那迷魂灯上施法,这四周的光更暗了,似乎这天地之间,只剩下狐狸与他曾经的主人几百年的一段相思。这信徒抬头看着那空中编织出的影子,满目张皇,似乎在等待一个传奇、一个重生。

        可是半晌过去,那影子还只是一个影子,在空中飘荡打转,这狐狸有点慌乱,甚至周边的小狐狸们也开始窸窸窣窣,好像在质疑他们敬仰这些年师傅的真实能力。瓷面狐狸绕着无影灯,竭力托起一股气流来,可是推至灯前,也化成绵薄的微风,毫无作用。

        姐姐站起身,靠近说,“还是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瓷面狐狸满目怀疑地看着姐姐说,“我不相信你。”

        姐姐讥笑说,“你不过一只几百年的小狐狸,能幻出什么人来?”

        说完将自己浮起来,飞至那幽红色影子身后,绕出一团黑色风暴,手中挥舞着,如同操纵一个红色蚕蛹的生长。

        果然姐姐功力深厚,那一团幽红色的风暴,渐渐凝结成一团人形,只见这女人面如皎月清冷,眉如两片翠竹,挂在风中,吹皱一片荒凉,肩膀上挂着轻薄的晚玉袖衫。

        瓷面狐狸转身变回了一只蜜桔色的狐狸,蹲在女子脚下。

        女子轻轻睁开眼,如黄粱一梦的苏醒,双目茫然。

        她低头看到狐狸,往后闪了闪,似乎有点害怕,“这是哪来的狐狸?”

        如此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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