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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瓷面狐狸将手支在桌子上,讨个舒服的姿势,“后来一场大雨,将他淋病倒下,不知哪里来了个好心姑娘,将他送去了客栈,又请了大夫看病,我去的时候,好心姑娘已然不在了,就让峰青在一旁照顾他。”

        我看了眼姐姐,想必是她了,但我不知道是否那场大雨也是姐姐施的法。

        我念叨那晚窗璧人的名字,说,“那后来青林去西子楼找了伍姑娘没有?”

        “去是去了,可是像一个移动的雕像,从皇宫外挪到西子楼,站在那热闹门下。一个进不去,一个不愿出来见。”

        映山问,“这又是为什么?”

        文三娘明白,“想必西子楼是官家的场子,青林公子进不去,伍姑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肯再面对。”

        姐姐抬起眼睛问,“后来他病好了没有?”

        “没呢。不过托着个病恹恹的身子去那西子楼站着。过了些日子,这位伍姑娘,也就是晚窗璧人出来见他,只是挽着另一位大臣的手,偏偏经过他面前,拖着那大臣将他撞倒,反而还说是青林拦住了路,找人来一顿好打,话还说,此后再见到这个病书生站在这里晦气,就把他腿打断了。这下折腾,青林又病昏过去。”

        姐姐叹了口气,文三娘一脸疑惑地说,“青林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情了?我倒不认识他了。”

        岩桂路过说,“这不是痴情,不过是误以为自己是佳人的药引子,并不知那人早已是物是人非,而他不过是陈年的药渣子罢了。”

        这么一通,倒不像是紫来去过学堂读书,反而是她长了不少学问。

        我问瓷面狐狸,“那人你可带回来了?可别真把腿打断了。”

        “我既然回来,自然青林也回来了。可他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不过白姐姐放心,我的药材可都是极品,又让峰青陪在身边。病容易养好,这心思呀,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你看我,不也这样么?给他一百年,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锤他一下,以为青林是他这只老狐狸呢。姐姐不说话,像是盘算着什么,瓷面狐狸低头在姐姐耳边说了句,“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下面就看姐姐的了。”

        说完便摇头晃脑地走了。姐姐回了房间,趴在桌子上盯着窗外的海棠树发呆。

        之后的日子,虽然青林府上离海棠阁隔着几条街,可是姐姐似乎也被传染病了,每天饭不思茶不想。我说姐姐咱们去集市逛逛吧,去买些麻辣兔头来吃,姐姐扔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找乔婆去买。我说姐姐岩桂又和水华打起来了,姐姐也不理会,说让文三娘去说和,没两天也就好了。反正什么事情在她嘴里耳里都是没有滋味。偏偏映山不在,我也没有别的乐趣。

        原来人真的复杂,假的青林天天来巫山巷,姐姐不自在。真的青林一刻也不来,姐姐更难受。这人啊,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姐姐对我说,“咱们去趟京城吧。”

        我不懂,“青林都回来了,咱们还去找她干什么?”

        姐姐说,“毕竟青林与伍姑娘有过一段缘分,即使没有青林,她也是个好姑娘,我想去看看,是否能帮帮她。”

        也不知她是真起了善心,还是想要去探一探伍姑娘与青林之间的虚实,便问,“巫山巷这么多姑娘,你帮得过来吗?”

        “别啰嗦了。”姐姐说,“我已经让娉婷去找了映山,托人准备了员外的拜帖,到时候将那伍姑娘约出来。”

        夜幕挂上,姐姐便用法术带我到了京城繁华之地,原本我还眼巴巴地指望看到别样的火树银花,但只是进了一个两层楼幽静的客栈,楼下零星几个赴京办事的人,因为贫穷,夜里没消遣,都早早睡了。我和姐姐在楼上聊着崆峒山的往事,她在山洞里时常梦见青林的各种模样,不久,几声叩门声,我上前开门。还没见到模样,倒是一股子栀子花香粉味先冲了进来。

        门口的伍姑娘已然脱胎换骨,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在路上一脸泥土的落难女人完全是两副模样,一脸梨花白,眼角还缀了颗痣,脸颊桃花红,头顶一根金钗,看分量就压过了海棠阁和牡丹坊,果然是京城的气派。

        伍姑娘有点惊讶地问,“怎么是你们?”她似乎明白过来,“不过看到名帖我就应该猜到的,这王员外不是映山姐姐的常客嘛。”

        果然步入红尘之后,说话及姿态全部脱胎换骨一般,换了一个利落的人,和原来在海棠阁后院给乔婆打下手的伍姑娘截然不同。怪不得文三娘每次骂豆蔻和金蕊都说,你们现在抵抗地越久,也吃苦越久,不如早早妥协了便能自在舒服,享受男人和银子的双重好处。

        说着伍姑娘上前灭了盏灯,转头看着我们说,“现在好像习惯了暗,突然这么亮倒不习惯了。”

        金钗碰出细碎的一阵声响,平白地几分热闹。

        姐姐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为了青林吧。也许看得起我,又想再救我一次吧。”她含笑坐下,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我在海棠阁也待了些日子,白姐姐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之前漂浮不定的日子,心里始终没有一个着落,现在来了这京城,又进了西子楼,反而踏实了。我就是这样的命,这么多人想改,也改不了,纵然是神仙下凡,也无可奈何。”

        姐姐说,“我想知道你与青林都说了什么,他与你的事,只有你们知道,而我又不能去问他。”

        伍姑娘微微一笑,“白姐姐。不妨告诉你,其实我一直心里明白,我与青林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姐姐问,“为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将我认错了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伍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回打量,“那还是我十岁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他,他将这枚玉佩给我,说是还给我的。可是我觉得这个公子小哥有趣,想要逗弄他一阵,就将这玉佩收了起来。一直以来青林都觉得是他的命数禁锢了我,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往前的种种,都是他一开始认错了我。直到前些日子,青林在这门外等我,我不愿见他,便是不想去面对这样的感情,我与他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强求着一门心思。”

        看着那块青色的玉佩,我心中一惊,原来婆婆给姐姐玉佩,此刻竟然在她手中。原来所谓错误的姻缘,是这么回事。

        伍姑娘将玉佩递到姐姐面前说,“我看下来,白姐姐才应该是那个和青林有缘的人。”

        姐姐也不懂了,“哦?这是为什么呢?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虽然是无话不聊,但也从未谈过风月之事,那天在船上,他说,白姐姐那一日将他抱回灵峰寺,他是有知觉的,只是醒不过来而已,不然就自己下地走路了,可是姐姐的气息,却让他认出了,你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也就是将这玉佩给他的人。多少年他惦念那一日的相遇,没想到竟然这么遇见了。”

        姐姐问,“他认出我来,为什么不说与我听呢?”

        “也许是因为我吧,错认了这么些年,总不能刚发现不对,就立马抛下不管吧。他也会怀疑,他对我是究竟是一种正义还是一种愧疚之心。男人们总是认为自己有守护女人的能力,可是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守护不了。”伍姑娘笑着说,“听说在我爹娘被押解进京的路上,卑鄙的官兵想要把娘拖走卖去山村。我爹虽然拼死想要救下娘,可是自己已然是将死之人,还能救得下谁?那些张狂的官兵,竟然还觉得这一幕夫妻情深甚是可笑,当着爹的面,将娘一遍又一遍地□□。可是爹却无能为力。”

        姐姐问,“所以你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青林。”

        她本来沉寂的脸,突然莞尔一笑,“并没有。我还指望有一天能遇到了官大的客人,将他服侍好了,替我报杀父之仇呢。”伍姑娘此刻的笑容和映山、岩桂没什么不同。原来人在堕落的时候,都有着相似的面孔。她随即总结说,“我不是不相信男人,只是男人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多,也许到了三四十岁,确实有这个能耐。可是男人身边的女人,只能等到二十五岁了。”

        姐姐说,“你现在倒是感悟很深。”

        “在西子楼竟听见男人们的高谈阔论了。”伍姑娘像是在讥讽自己,“倒是比书里写的,更丰富一些,也更真实一些。”

        姐姐过去拉住伍姑娘的手说,“无论怎么说,我可以救你出去。哪怕躲去山林小村间,当个平常女子,此一生也算是为自己活了。”

        她先是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姐姐。然后如恍然大悟一般,推开姐姐的手,“我是戴罪之身,又已经深陷泥沼之中,在西子楼我可以是万千宠爱的红牌,可是一出了楼,我便是无人怜惜的女人。即使是为了保全我不知何方的娘,我也不能离开西子楼,那是我的监狱,也是我的宿命。”

        她说这番话,姐姐也不知如何劝说,她反倒安慰姐姐说,“原是因为我,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姐姐,现在我不在,姐姐快回南安城找他吧。有些话,放得久,就永远失去了。”

        屋外传来更夫的敲锣声,原来夜深了,伍姑娘起身要走,姐姐从腰上卸下银袋子塞在她手中,“有些银两在身上总会方便些。”

        伍姑娘推辞拒绝,“用不上,我是吃官粮的。”

        说完便下楼走了。我问姐姐,“这伍姑娘你还救不救?”

        “怎么救?那一日将她救回海棠阁,也许就是错的。她的心只怕也不在人间了。”

        说完又用法术将我带了回去。虽然伍姑娘的事情还让姐姐惦念,但她的一番话还是让姐姐十分受用,第二日,便见她早早起床,靠在窗子旁晾晒了一上午的好心情,还哼起了小曲。

        又有几日,瓷面狐狸出现在海棠树上,问姐姐,“白姐姐,你是不是去见过青林?我的药再好也没有奇效,可是他前两日病就好了,还神清气爽腿脚灵便,仿佛之前在京城倒下的那个人不是他。我看着不解,跟着他说话吃饭,竟察觉不到他有一丝寄予京城的思念。便想到肯定是白姐姐偷偷去了他家府上,用了法术,又或者将那伍姑娘熬成了一剂遗忘之药,蹭我和峰青不注意之事,让青林服下了。”

        姐姐听瓷面狐狸的话也不生气,我心想伍姑娘哪里是青林的药,明明是姐姐的药才对。

        我说,“这是青林与姐姐的缘分,哪用得着我姐姐用法术,你以为像你似的,只会那迷魂的伎俩,让女人们投怀送抱连银子也不要了,只要巴巴地和你恩爱一场?”

        “还不是白姐姐不肯多赏我点银两,要知道,风流可是要银子的。我也不能光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吧?”

        姐姐随手一挥,桌子下的银匣子就飞到了瓷面狐狸怀中,“拿去花!”

        我吓得巴不得从窗子扑到瓷面狐狸身上,“那家底还不得被他败光了!”

        姐姐问瓷面狐狸,“那你和青林在一道,看他都在忙什么?”

        “他这两日在街上看着店面,好像寻思着想着要开一家酒馆。但是囊中羞涩,没挑到好地段。虽然他去灵峰寺之前家底也算丰厚,可是那伪装青林的猴妖走之前,已将他府上的银子花去了大半。青林也糊涂,还傻傻的以为家里就只有空空的几间房舍,没有其他盘缠。”

        姐姐问,“她可有什么看中的店面?”

        瓷面狐狸更收紧了刚刚收下的银匣子,生怕姐姐后悔又抢了回去,说道,“之前海棠阁在巫山巷另一头的房舍,他倒是觉得不错,一来酒馆开在巫山巷附近本来就妥帖,都是男人的生意,二来大小也合适,虽然比不上巫山巷其他莺莺燕燕的花阁赌坊,但开家小酒馆,正好合适。可是这地段这么好,价格肯定也不菲。”

        我一听原来是我和姐姐刚来巫山巷的居所,更觉得有趣起来,“你是不知道,那处房舍以前本就是他家的基业,几经转手才到姐姐这。”

        瓷面狐狸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没听他说过。这多好,姐姐稍便宜卖给他好了。”

        “他直接来问姐姐讨,还要什么银子,姐姐直接送给他,估计还要把人给搭上去了!”

        姐姐用脚狠狠踢了我一下,那可是我当年被雷劈过的地方,果然调侃她的男人,是千万不该的。

        瓷面狐狸说,“这青林可是自以为极有道德风度的男子,纵然逍遥自在,可是始终把女人放在心口上怜爱着,怎么好开这个口?手中的银子又不多,难不成让他个大男人低身下气来找白姐姐,让她将酒馆送给他吗?”

        姐姐听着也犯难了,低头细细思索起来。

        瓷面狐狸又说,“依我看,姐姐亲自约他一次正好。”

        姐姐问,“那约在哪里?酒馆还是咱们这海棠阁?”

        瓷面狐狸说,“你约他,就明晚海棠阁。”

        说完就飞了过来,在姐姐耳边又说了几句,这下他俩倒成了一家人,我倒成了个不中用插不上手的外人,气得我下楼找乔婆要了两只鸡腿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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