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
她被锁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没有窗户，周围散发着淡淡地霉尘味。
指甲能够抠到地面上粉尘化的地砖，地砖缝隙里都是泥土，甚至有苔藓。
任晓玄的体力快要耗尽了，如果不是口袋中的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振动的话。
隔着一扇门，赵梓鹏在说话，只能听见他的独白，很可能在打电话。
——96年的，不到十五岁。
——您放心，肯定是上好的货，又漂亮，又泼辣。
——不不不，怎么会是死鱼呢？
——我做事，您放心……怕什么？给她录像，给她拍照，还不拿捏得死死的……
任晓玄挣扎着将那部手机从口袋中蹭出来——果然，是瞿蓝心，她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给她。
幸亏她这样锲而不舍，她才有一线生机——任晓玄艰难地转换姿势，用指尖按开了接听键——
“晓玄，你在哪里？你妈妈说你去学校了……”
“……”她无法说话，艰难地呜呜声淹没在电波中。
任晓玄艰难地将电话踢到角落里，最隐秘的地方。
然后她用尽浑身力气撞向椅子，椅子被撞翻，门外的赵梓鹏发出愤怒的咆哮：“安静点，再搞事情把你装进麻袋里扔湖沟里……”
电波那头停顿了几秒钟，瞿蓝心的声音很冰冷：“……是赵梓鹏吗？”
回应她的是还是冰冷的电波。
任晓玄蜷缩在地上，浑身都疼，胃也疼，脑子也疼，突突地快要窒息了。
唯一支撑她的信念是——瞿蓝心，瞿蓝心一定会找到她。只要能活下去，瞿蓝心就一定能够找到她……
任晓玄在北江金都大饭店的客房里被解救。
民警破门而入的时候年轻的姑娘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她服用了少量的迷。幻。药，靠着强大的精神力硬撑着，朦胧的眼睛半睁，对着前来给她松绑的女警说：“不……不要。”
女警官陆凤羽差点掉下泪来，眼前的女孩子伤痕累累，前两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神采飞扬的女孩，扬起下巴对她们说：我才不怕，邪不压正，总是正义能够取得胜利的。
让少女坚信不疑的邪不压正，也让少女倍受折磨。
直到那个叫瞿蓝心的女孩子用一件外套将任晓玄裹起来：“睡吧，我是蓝心。”她附在少女的耳边，轻声地呢喃。
那女孩才像是得到了什么主心骨，她眼睛陡然亮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阖上，陷入了沉沉的梦魇。
北江城东分局震动，这个案件性质不可谓不恶劣。
绑架，强迫未成年少女卖y……光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而且女孩子还是在北江七中学校里面被人掳走……
第二天，教导主任和副校长齐齐现身医院，“和蔼可亲地”要求慰问任晓玄。
遭到了警方和梁俊秋的一致拒绝。
“被害人需要做笔录，且，介于被害人未成年，我们希望案件保密，校方怎么得到消息的我们不管，但是希望校长对消息严防死守，避免对被害人的二次伤害……”
任晓玄头上缠着绷带听陪护的小女警同她叽叽喳喳叙述当日的情况。
“神了，真是神了，你同学和你有心灵感应吧？”小女警年轻，已经将整个案件神化了。
“哦？”任晓玄嘴角勾起，她就知道瞿蓝心一定会救她，“你太夸张了吧？我们不过约好晚上一起做作业……”
“不不不，这个瞿同学绝对有当刑警的敏锐性。她第一次来报警的时候距离你‘失踪’还不到两个小时，当时她就笃定你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小女警眼睛晶晶亮，娓娓道来——
瞿蓝心在联系不到任晓玄一个小时之内就走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家里、ktv、图书馆、榕树下、画室……教室，她拿着那张印着半个脚印的试卷和一顶毫无异状的鸭舌帽来到派出所报警。
接警的是小女警小方，她是职场新人，瞿蓝心的目光和措辞又太坚定，一时间拿不准，上报上司陆凤羽，陆警官也就是破门而入的女警。
陆警官凭借强大的职业敏锐感立刻立案，但是切入点在哪里呢？
还是瞿蓝心，她一口咬定对方一定是赵梓鹏。赵梓鹏并不在家，家中一个醉酒的老父亲糊言糊语：“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咯，还问我要钱，我哪里来的钱给他开公司哟……”
线索看似中断，又是瞿蓝心，她说徐卢娟作为赵梓鹏的女朋友，肯定知道什么。
果然，徐卢娟本来还死鸭子嘴硬，但是在陆警官的质问下，她脸色骤变。
“你还是不是老师？你知不知道他是作奸犯科的强。奸犯，你再包庇他，现在的工作和编制都将保不住，还将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成为人人喊打的同案犯！”
小方警官将瞿蓝心说话的语气学给任晓玄听。
“小姑娘年纪轻轻，老道得很嘛……虽然措辞有些不严谨，但是瑕不掩瑜啦……”
非法拘禁任晓玄的地点就在徐卢娟老房子附近的地下室里。
任晓玄的猜测不错。
而她们赶到的时候，再一次人去楼空。
这一次连瞿蓝心也束手无策，好在及时的报案给了陆警官充分的时间，技侦部门调取了赵梓鹏的通话记录并最后锁定地点是北江金都大酒店……
后来，就是水到渠成了。
“但是你还是受伤了。”小方看着任晓玄伤痕累累的身体。
“对不起，明明那么信任我们，却没有给予你最大的保护……”
她很内疚，如果一开始任晓玄对赵梓鹏的猥亵、赵俊杰的敲诈勒索和徐卢娟的体罚忍气吞声，那么是不是她不会遭到更加严重的这一次的伤害？
惩罚犯罪的本质不是为了惩罚本身，而是为了震慑罪犯，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人民公益。
那么，现在的局面岂不是本末倒置？那么，是不是她们错了？
“想什么呢？”任晓玄打断小方警官的胡思乱想，“有个成语叫做因噎废食。是不是有人噎死了我们就都不吃饭，选择饿死了？”
这个小警察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她对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产生了些微的疑惑，很正常。
任晓玄还想说很多，比如——为人师表中也有衣冠禽兽；低学历群体中同样有人品质高洁。人品这种东西和学历无关，和财富无关，甚至和人群阶级都没有关系……而归根结底警官也是普通人，无法做到预知和先知，所以不必介怀……
但是，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小方警官终将在漫漫黑夜长途中寻找摸索自己的职业职责和使命感。
这种体验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
就像有些弯路，必须自己亲自去行走；而有些人，一旦认定了，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任晓玄透过病房窗户看见外面坐着的瞿蓝心。
她问小方警官：“做笔录能不能让我同学陪着我？我……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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