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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身价


可怜这帮公子哥,本就是来拆台的,哪带那么多钱在身边,准备了一肚子责骂李清的说词,现在被膝子京挡到下面,正主儿都见不着

        见下面人嚷着什么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李清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跟这些人吵嘴的兴致都没有,要是够胆上宏毅寺,李清也不在意舒舒筋骨的,还是交给膝子京去应付

        可他想缩山,人家不干啊,他在台边一露头,早有人认出他来,在台下指指点点道:那人便是李清

        正主儿出场,和膝子京论理的那人住了嘴,转身冲着李清,说话前将折扇一合,还伸手在掸了掸衣袍,方抱拳对李清说道:“在下李绍,家父乃太子少傅、吏部尚书,今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李公子,圣人云:‘语小,天下莫能破焉’公子也是读书人,请为在下解惑”

        果然是个苕货,把你老子搬出来就能吓住人?李清才不会接口呢,文人斗嘴就这伎俩,在圣人语录里摘一句话出来,你要是一说,他马上就引申开,无非要说男女伦常而已,李清嘻嘻一笑,人家有礼自己也不好失礼,李清抱拳客气的说道:“这位尚书公子怕是有所不知了,李清不曾识得字,如何可算读书人?”

        想来这位李公子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条圣人语录呢,料定李清怎么答都能反驳的,谁曾想李清坦然说自己不认字,这不认字的人你怎么和他说圣人语录呢?一下给憋住了

        “李清你休要狡辩,即便不认字又如何,礼仪廉耻总该懂些,君子无物而不在礼矣,今日之为,与禽兽何异?”杨亿的公子果真是个帮腔的,才帮着和膝子京吵,现在又冲着李清来了

        李清故作惊讶的说道:“这位公子却是见识广博的很李清实不知何种禽兽能闻乐双双起舞,还请公子不吝下教”

        赖皮有赖皮的好处,甭管什么体面不体面,吵赢才是硬道理,你要能说出会跳交谊舞的动物来,咱还真服你了

        台下那群斯文人没想着李清一副赖皮相,那么多的圣人语录也没有哪句可以对付赖皮的啊,一旁一个稍显稳重的年轻公子开了口李清适才听王德显说过,这是王曾的儿子,王曾可是连范仲淹都称赞是贤相的人物,他儿子也是端厚有礼的很,抱拳对李清作了一揖方开口道:“李公子之言,虽是偏颇,却也不失实据,然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今观此舞妙则妙矣实不合古人之‘男女授受不亲’之道,今我朝以礼教治国,礼之所兴,众之所治也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也,李公子今日在众人面前之举,就不怕人言**常而毁纲纪么?”

        好一顶大帽子,不过人家说的客气实在,确实要置疑交谊舞的,都会这么讲,李清也不好再浑赖,一反刚才的赖皮模样,正经地抱拳为礼说道:“圣人曾云‘不学诗,无以言’,而诗三百一言可蔽之,曰思无邪今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仍有何未能发乎情,止乎礼之处,还请这位兄台加以斧正如何?“那王曾的公子连声道不敢,退到一边沉思去了诗三百里描写男女相悦的篇章不少,不说《关雎》、《静女》、《山有扶苏》、《氓》描写的就是男女间自由交往,《野有蔓草》简直就是一副一见钟情的罗曼蒂克画面

        其实孔孟二人对于男女交往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不过他强调的是要发乎情止乎礼;而孟子则干脆来个“男女授受不亲”,连男婚女嫁都必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他规定的,而北宋的这年头,《孟子》还不是必读书,他也还不是什么圣人

        见几个人都被李清三言两语打发回去,那位老大不小的钱公子终于亲自“粉墨登场”了,这四个字还就是为这种人量身订做的

        “李公子行事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占募捐之名,请的一些姑娘到场献舞,只是这般悲天悯人的行善之举,何不叫你家娘子也来济天下何如?”那钱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这姓钱的挑头,也难怪,上次李清伙着人打曹讷,最后还把脏水泼到人家老爷子身上,叫人家辩无可辩,不来找碴才是怪事;不过钱公子情急之下,这话问的可有些出格

        见李清与人斗嘴,台上的一干公子哥全过来瞧热闹,听完这句话,个个脸色变色,都拿眼睛瞧着李清,只要李清一示意,扑下去就要开打;这可不行,今天是自己的场子,要是一开打,心血可就白费了,交谊舞第一次当众推出,便惹来一场群架,那些原本就看不过眼的“正人君子”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来

        与钱公子同行的那些人,也有些对钱公子不满的,这话说的也太唐突了些,谁不知道李清娘子是秦时楼的出身,可太子为她脱籍从良了,这么揭底可有些不地道

        观众的反映已经好过李清的预料,再说本来就预着会引起非议,李清也没着急,微微笑道:“我家娘子适才便在台上,与我共舞的第一人便是”见李清平平静静一句话出口,下来来找碴的人都是霍然变色,唯独这钱公子抚掌笑道:“不愧是秦时楼状元红出身,端的不忘本色,却不知与你家娘子共舞,身价几何?”

        姓钱的这话一出口,王德显在边上破口骂道:“你这个泼赖货,休道你父攀上了高枝儿,小爷便打不得你”

        李清连忙止住王德显的暴走,笑着对边上的哥们摇头,示意别激动,吃的咸鱼抵得渴,反正这事人人都知道,咱自己就没认为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等了半天,无非是讽刺两句,说实话,对这姓钱的,还真有些看不上

        李清笑道:“似我这般升斗小民,如何敢在钱公子面前说身价?若是有身价,早送与他人攀高枝去了,既是为募捐救灾,共舞也不妨的,只是拙荆却也有些脾性,总也要瞧上眼才行的,一则有才,或者有貌,若是两样都不得,只怕倾吴越之财力,也是不允的,钱公子还是少费心力为是”

        李清一说完,刚才还暴跳着要打人的王德显像个小孩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台上那帮公子哥也随着王德显一起畅笑

        做人要厚道,甭以为逮了人的痛处就可以使劲踩,这世上无愧于心的人有几个?你以为说了若英是贱籍出身就可以彰显自己,明媒正娶又如何几人不知道你钱家的女人才是真正拿出来卖的?和我说气节,你做你的吴越王去啊

        今天平民百姓都为救灾捐钱,跑这来为跳舞的事起什么哄?当初你家富有吴越,有种的你敢捐个大数目出来?好事义举你不做,跑来指责人家不够有道德,这理怕是说不通,李清赶着在这时候公开交谊舞,借的还就是募捐义演的大旗

        这台上台下的斗嘴,围观的人可也不少,见得那些挑事的不出声了,边上可就热闹了,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怪笑道:“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不虚之行,回去后倒要真想想这‘义’‘礼’二字,孰先孰后了”

        李清在台上大声笑着接口,“兄台此言,甚合吾心,却不知高姓大名,何妨请上台来一叙可好?”

        可那文士说完话后,往人堆里一钻,再也不接口了,引得大家都是哄笑,忽人群后一稍显稚嫩的声音越众而出“若是我欲与你家娘子跳舞,要捐几何?”

        听了有人又要出头,人群闪开一条道来,李清一瞧,不正是咱大宋的太子赵祯么

        今儿太子并未着常服,而是一富家公子打扮,一袭白衫,手挥折扇,未戴帽,而是高高系着个二龙抢珠冠,显得英气勃勃,人虽小,倒也有几分风流俊雅的味道

        李清这才认真往人堆里瞧瞧,放下心来,敢情就自己蒙在鼓里,都是早安排好的,陈全和慕容一祯一身便装,立在太子身后,早有些延州兄弟挤在人群里对李清挤眉弄眼,土根手握个拳头,对挑事的那班公子爷方向比划,意思是李清要不要收拾他们一顿,刘胖也混杂在里面对李清笑,怪不得不见他,原来是去接太子去了

        打是很想打,可不能在今天,咱总不能自己砸自己的锅,微微摇摇手后李清抱拳笑道:“这位公子有心为善,何论多少?若是想与我家娘子跳舞,只要她肯应允,一文也是使得”

        太子一行人走上台来,陈全和慕容一祯依旧护卫在台下,几个殿前班直守在楼梯下,认识李清的还点头含笑示意,随行的人里除了周御史外,还有今科双状元宋家兄弟

        这可是攀上高枝了,宋郊一上来就和李清见礼,宋祁却洋洋得意的冲李清笑,好像立了多大功似的;周御史看了看李清,叹口气,眼睛望望天,再摇摇头,话却是没说;要的就是这效果,你们这班人看不惯也罢,只要不出声就好;而台下之前和李清斗口的那帮人,有几个不认识太子的?见太子都来捧场,个个面如死灰

        李清才顾不上他们,见太子上台就有些跃跃欲试,微俯身悄悄问道:“太子,这舞你可曾学会了?”

        太子虽是含笑着和众人招呼,却是白了李清一眼,“三郎此番又是不预先告知,这帐以后慢慢算罢,亏得宋家兄弟前来,莫非又要本王错过热闹么?”

        靠,没义气的宋祁,难怪那么神气,居然泼我脏水,看来风流人都是龌龊货,李清正想辩白几句呢,太子忽而笑着低声道:“放心罢,昨儿我练了一宿”

        可没人敢和太子抢风头,音乐声里,台上就太子和若英翩翩起舞,难怪太子今天是束发戴冠,若英身量也不高,可毕竟太子年幼,十岁出头的人,矮了若英一头,只是戴了冠后,倒不十分碍眼

        周御史只扫了台上一眼,便不再看,板着个脸将一张礼单塞到李清手上,李清展开一瞧,没什么前缀只简单的写着赵祯二字,可捐的也是十万贯,丝绸和粮米就多了,咱这次敲竹竿可敲到皇家身上了,李清才不管周御史的态度,嘻嘻一笑,将礼单递给石小公爷,这会才真是大功告成了太子今天为募捐表了态,还怕朝堂上哪个官员再反对修堤一事?和太子做对可就是和以后的皇帝做对

        石小公爷扫了一眼礼单,便交给膝子京去誊录在榜上,神态却是不欢,自那帮文官子弟来闹场后,虽未开声,却一直面沉似水,偶尔眼里还闪过一丝寒光

        甭看那些人明面上是冲着李清来的,可谁不知道今天的场子是他石公爷的,居然敢来闹事还真就瞅着咱石家没落了不曾咱祖上可是和太祖爷拜把子的兄弟,换在当年,就是做了再出格的事情太祖都是一笑置之,还有人敢来砸咱的场子,借他几个胆试试

        舞曲不长,毕竟只是个意思,太子也不多留连,跳完就走,人家可是君,不可能当众与诸公子一块喝酒打闹,就是他自己想,周御史也肯定不干的只是宋祁跟着走之前,凑李清边上说道:“一会此间事了,三郎上右侧的小楼说话”

        说完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李清还就看不惯宋祁那个得意样,虽然宋祁绝对有理由得意的,咱大宋的官多,取进士数目也比唐朝多了很多,很多人中了榜,也是多年都没安排差遣像膝子京样的只挂了个闲职领一份俸禄,即便是有了差遣,按惯例也是发远边远小城,从一个小官慢慢的熬,靠政绩升上来,丁谓和王钦若当年都是因为地方官做的出色,才被提拔的

        如今宋祁要是和太子亲近了,不用发往偏僻之地不说,这官也会升的快了,李清有些不忿,这小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泡妞都泡到皇宫内院里去了,这可不是李清要诬陷,宋祁虽说诗词作品不多,当时在京城里才名却是远播,人才出众,风流自赏,人长得也体面,连皇宫内院里,也是得闻他“小宋”之名

        据说偶一日在京城里撞上皇宫后妃的车驾,躲闪不及的,偏有一个宫女撩起帘子惊呼道:“岂非小宋乎”这宋祁一瞧,美女啊,立刻乱了思绪,动了春心,浑不管人家算是皇帝的女人,回去后茶饭不思的,将李商隐的诗改做一首小令: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游龙刘郎已恨蓬山远,隔蓬山几万重

        这首词直白简洁,流畅明快,立刻在京城走红了,连同走红的,还有词后面隐着的故事,没多久宋仁宗就知道了,这还了得,咱的女人敢红杏出墙?于是认真查问,结果有个宫女站出来说,是她说的这话,并且承认自己爱慕小宋

        宋仁宗便叫宋祁入宫侍宴,言语中提到这个词,宋祁赶紧请罪,宋仁宗却哈哈笑道:“蓬山不远”并立刻将那个宫女赐与小宋

        这个事情可算是中国文学史上奇谈了,小宋偷窥不仅没有获罪,还抱得美人归,后世文人可是称羡不已,李清当年在读这段逸事的时候,就有不同看法的,没法,谁叫他是龌龊人呢,他觉得那个宫女是个顶缸的

        倒不是怀疑小宋和皇帝女人真有什么私情,这玩意也没证据可查,不就是惊呼一声么,但是小宋那会子在京城里已是“后庭曳绮罗者甚众”,换话说也是见过很多猪跑的了,要是那个宫女真是个绝色,宋仁宗自己就放不过,要不是美女,小宋也不会茶饭不思

        因此,惊呼者以及小宋惊艳者,当是后宫的嫔妃,只是皇帝追问下来,那天是谁叫了“小宋”,这可了不得,对别家男子动春心该打死浸猪笼的,放在千年之后都属于不道德行为,哪个后妃敢承认?可这事毕竟躲不过去,因此才有宫女出来承认

        这个结论要是放在后世网络论坛上,没准能有人应和,可要李清要现在到太子面前进谗言,可有些麻烦,这还是未发生的事情呢,太子年纪尚小,怕还没有自己的女人罢,总不能跑去提醒人家:小宋那玩意太坏了,以后要勾引你家女人的

        得,还是换个法子罢,反正宋祁刚才那跟屁虫的样子,李清就是看不惯,小人得志,咱和太子交情可老了去了,要跟也应该是我跟着啊

        不说李清心里正不平衡呢,膝子京急匆匆地跑上台来,礼了忘了行,脑袋伸到台案上,对李清和石小公爷说道:“丁相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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