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取功名①
待子熙睁眼之时，太阳已渐渐落幕，显出了星辰，子熙抬手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转首时，却瞧见正襟危坐的母亲正于桌案前认真的处理公文，朱笔之下，定人生死。
温枫稍稍抬眸，见床榻上的子熙伸了个懒腰，问道：“醒了？”
“嗯嗯。”子熙点了点头，她歪着脑袋望向窗外，任长风吹着白云，时而云卷云舒，鸷鸟掠过苍穹，少顷，便已消失殆尽，最后，她将目光看向了温枫，道：“多谢母亲留臣暂歇，母亲，您不多睡会吗？”
“那还得拖殿下的福。”温枫语气淡然，看不透喜悲，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蓦然，抬起那如鹰般的双眸，目光不容抗拒地落在子熙身上，又续道：“朕闲来无事，翻了翻殿下的书，后来，就被你这本名著吓得不敢在眠。”
子熙闻言一怔，心似小鹿般乱撞，久之，子熙才匆匆下榻，少顷，身子便深深一鞠，道：“臣真以为是名著，但是臣也翻了翻，才知道，这本书它其实是个污秽之物，它也骗了臣...”
“呵。”温枫冷笑一声，她从袖袋里掏出小黄书来，狠狠地丢在了子熙脚边，道：“原以为你只读四书五经，没想到，你真的读遍百书。”
子熙低垂着眸子，虽说心心念念的小黄书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但子熙怎么也无法欣喜，更多的是对眼前人的惧怕。
“臣，臣，臣没想到...”子熙似被制住了颈脖，千言万语哽咽于心，道：“对不起，母亲，臣不是故意的，臣只是稍稍看了会，臣看到不能看之物时，也没在看下去了...”
言罢，温枫起身，她轻柔地抚摸着子熙的脑袋，道：“朕知，子熙这些时日乖了很多，没有再去那些歌楼乐坊，朕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朕就信你一回，如若再有下次，别怪朕家法伺候。”
子熙不言，她仅仅只是因为科举而暂且忍痛割爱，若他日高中己身，仍是会出入那歌楼乐坊。
沉默了半晌，子熙拱手道：“母亲，已到饭点，那臣先行离开...”
这繁华京都中虽无己身之府邸，可玉轩阁里，却有嬷嬷早早的为自己做好了佳肴，烧好了热水。
温枫启唇，欲要说些什么，但话却堵在了喉咙，少顷，她点了点头，见夜色已晚。便也不在留人。可望着子熙远去的背影，眼中不免泛着淡淡的落寞。
原本，我们都不该如此生疏。
——
枯燥乏味的日子再朗朗书声中消逝，不知觉，便已到科举的前一日，倏忽，子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她转头看向温枫，面上皆是不苟言笑的严肃，她道：“母亲，明日，臣想告假。因为明日，臣要考会试。”
温枫闻言，执着茶盏的手一顿，须臾，又小抿一口茶水，才缓缓说道：“那朕会留意你的。”
只见那孩子的面容仍是淡然，并无任何欣喜之态，她又挑了眼前一本满载圣言的古书，道：“臣已用了化名，不唤作独孤子熙了，臣要悄悄中榜，惊艳母亲。”
“中榜？”温枫仍是嘴角挂着笑意，她将杯盏轻轻一放，问道：“就靠这几天读的书？”
“当然不是。”子熙的目光炯炯，似燃着必胜的火焰，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着已然有些泛黄的书页，续道：“凭臣这十几载寒窗苦读的努力，臣有这个信心，一举成名天下知。”
温枫闻言又是一笑，笑中带着不掩的宠溺，她柔声道：“待你中榜，朕替你设宴祝贺。”转念一想，又补充道：“倘若你未中榜，朕也会为你设宴。”
在温枫意料之外，子熙却摇了摇头，道：“臣不要！臣不喜与人交往，倘若臣见了太多人，臣会羞涩。”
温枫抿茶无言，她知，那孩子生来孤僻，定与幼时经历相关。所幸，她所历民间疾苦，也未能屈她傲骨，她所见世态炎凉，亦不染半分浊气。她所明人心不古，却依旧心怀善意。
如此可爱的孩子，上天怎能忍心让其受尽苦难，这些日子里，温枫细细观察子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人虽不善言辞，但她确实是个良人。
后知后觉，温枫竟是如此喜爱这个长女。或许，随着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冲淡了太多的旧迹。温枫才于这漫长的旧事中渐渐明了，年少所执着的血仇，兄长的死不瞑目，早已蒙蔽了当年的自己，只怪恨太过狠厉，不知觉，竟牵连无辜稚子。
若是上天再予先帝多几载的岁月光阴，再瞧一眼那已从幼小树苗迎风长成参天大树的独孤子熙，他会不会也如今日的自己这般懊悔不已。恨不得时光倒流，将与那孩子错过的日子重头再来。
——
因明日会试的缘故，太阳还未下垂落山，温枫便早早放人回去歇息。金黄的霞光将周边的云彩染得炫目，临近黄昏，白日的热气也消散了不少。而子熙也草草用膳，便倒头就睡。
一睁眼便是明日，黎明已破晓，地平线泛着淡淡的金光，子熙袭一身胜雪白衣，嬷嬷小心翼翼地替子熙正了正儒冠。那双布满褶皱的老手轻轻地抚平着子熙的衣襟。
随后，嬷嬷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七尺少年，久之，眼里蓄泪，后来，嬷嬷却极力地扬起微笑，笑时犹带一抹欣慰，她道：“我的殿下，终是长大成人了，若是先皇太后在世，她一定会很高兴，我们的殿下生的如此貌美。”
子熙将嬷嬷搀扶于坐，临前叮嘱道：“嬷嬷，我走了，此行莫要挂念，这些日子里，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高中皇榜，蟾宫折桂！”
言罢，子熙便挥袖离去，那如青松般挺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嬷嬷眼中，久之，潸然泪下，模糊了眼前的景物。
忆起当年，初见殿下时，独孤子熙还仅是不过半腰的稚童，她将身子匿藏于先皇太后那绣着凤凰于飞的华服后面，半晌，仅露出半个小脑瓜，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却又几分惧意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而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容颜渐老，身不如前的缘故，殿下已比自己高出很多。而今日的子熙，也不再是畏首畏尾的那个小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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